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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王与24士/鬼剑士】情不了

CP王乔


1.


王府有个少爷,生来目残,一只眼看不见,另一只看不大见。少爷长到十六岁,府上来了个算命的,说他今年保准撞大运,撞得天崩地裂,撞得头破血流,这辈子最大的运就在今年了。


撞大运是好事,坏就坏在用错了词。老爷辨不出真假,又不忍儿子受罪,思来想去,先给这算命的一笔钱,再叫人揍他一顿。算命的只会算命,不会打架,一拳就被撂倒在地,起来时满脑子红光,倒是应了那句“头破血流”。


算命的走了,老爷也走了,下人清理了现场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晚上少爷回房,烛火刚灭,从床帘里刺出一把剑,直抵他胸口。


来人问:为何欺侮我师父?


少爷不知白天的事,老爷下令了不许说。他眼睛不好,要到很亮的地方才能看清字,一整天都在湖边呆着,这会才回来。剑尖将将没入衣襟,他看不清面前的脸,就说:我不知道。


那人说:他给你算命,你把他打了,你这是恩将仇报。


少爷就明白了:不是我。


那人不信:不是你是谁?


少爷不能把自己爹供出来,但是剑在胸前,也不能避而不谈,就说:你等一下。


少爷喊:来人啊!


那人顺窗户跑了。第二天一早,少爷和往常一样来湖边看书,刚坐下就被拍了肩膀,昨天那人又来了:是谁打的我师父?


肩膀一拍,少爷就知道下人又都去玩了。府上招过很多人,来的时候信誓旦旦,没多久就懈怠了,反正他也看不见,守着一个瞎子有什么意思呢?上次轮班的两个比较大胆,直接在他身旁下棋,他听着方圆相碰的声音,表面上看着书,实际心里特别想说:这是何等的臭棋啊。


想到这,少爷合上书,抬头和那人说:我给你钱,你可以不问了吗?


那人说:为什么?


少爷说:我缺一个贴身伺候的,你愿意当吗?


那人说:你先告诉我是谁打的我师父。


少爷答非所问:你回去考虑考虑吧。


然后喊:来人啊!


一连几天如此,那人终于松口:你准备给我多少钱?


那人说:我师父病了,我要给他治病。


2.


算命的算了一辈子命,到头来也没落好,躺在床上哼哼唧唧,只有一个徒弟陪在跟前。徒弟说,师父放心,您交代的事徒儿都记着呢。算命的又哼唧两声,哼唧完就去了。徒弟抹抹眼泪,拎着全部家当来到王府,少爷正在湖边看书,他问:我能永远住这里吗?


少爷说:我都不能永远住这里。


徒弟很沮丧,少爷看他可怜,就说:我住多久你住多久,你要是愿意,我搬出去的时候可以带着你。


徒弟赶紧给他磕头:谢谢少爷!


少爷人还是不错的,话少事少,也不发脾气,和他那个爱训人的爹一点都不像。徒弟刚来一下午,就知道打他师父的是谁了。


徒弟说:老爷嗓门真亮啊。


少爷点头,徒弟问:少爷怎么不去学堂听课?


少爷说:学堂暗。


徒弟说:那我去帮你抄书吧。


少爷说:不行,你是贴身下人,不能离开我身边。


少爷说:但你可以帮我念。


徒弟念得很吃力,他没上过学,只识得简单的字,念了一下午,才念了两页半。少爷说,这速度不行,明天拿了纸笔,我教你识字,一个月后要能通读。


徒弟如遭雷劈,没想到赚钱这么不容易,以前看师父给人算命,感觉钱来得轻轻松松。少爷在教学方面很严厉,徒弟有点喘不过气,夜里服侍少爷睡下后,一个人偷偷爬上房顶吹风。他觉得在王府很幸福,比之前和师父流浪要幸福,但是念书不太幸福,他希望少爷能让他幸福。


少爷探出头:你把瓦片踩那么响,你觉得我睡得幸福吗?


徒弟有个毛病,就是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。本来他有个绝活,就是轻功水上漂,持剑那次他在各大屋顶来回乱窜都没被发现,靠的就是这招蜻蜓点水。但他太容易走神,一走神就忘了脚下,在少爷头上蹦跶了半天,一不小心还把人房顶给踢漏了。


他透过洞看少爷,少爷也透过洞看他,他问:少爷,你能看到我吗?


少爷说:我自是看不到你。


他回到房间,少爷已经躺下了。今晚没有月亮,星星遍布整个夜空。他钻进被窝,翻了个身,心想:如果少爷能看到就好了。


3.


少爷不羡慕别人,毕竟羡慕别人也没用,他心性早熟,更是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不值得的事上。不过少爷有个小缺点,就是为人相当懒散,说话做事虽然礼数齐全,但总给人一种敷衍的感觉,也不知他是因为看不见而变得这样,还是本来就这样又落得一个看不见。


懒大王提携徒弟些许日子,某日突然打包行李,要赴京赶考。小迷糊听了十分不解:少爷不是看不见吗?


少爷说:没有规定看不见不能参加考试。


小迷糊还是不解:王爷也要参加考试吗?


少爷顿了一下:这话什么意思?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王爷?


小迷糊:这里不是王府吗?


少爷:……


少爷:这里是姓王的府。


不管怎么说,字是不用学了,最近因为学字老是睡不好,梦里都是少爷拿着叉子往地里一插,再猛地挑起来问:快说!这个念什么!


太可怕了,徒弟心有余悸地坐在车里。这是他第一次坐马车,以前和师父都坐驴车,他本来想攒钱买马孝敬师父,结果师父突然就一命呜呼了。


少爷说:就你那个赚钱速度,属猫也等不到你孝敬。


徒弟委屈:我刚才想起来,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没领。


少爷假装看不见:回去再说吧。


但肯定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,赶考的人很多,天南海北汇聚京城。晚上官家安排住宿,五人一间,他是第六个。少爷说:收拾收拾,我们出去住。


他们没做准备,附近的旅店都满了,只能租一间很远的房子,来回走路要两个时辰。少爷说,无妨,走走也好,我还没出过远门,这次可以一饱眼福了。


他说:一直忘了讲,不知从何时开始,我慢慢能看见了。


4.


能看见是好事,但徒弟的表现有点奇怪,一会哼歌一会叹气,显得既高兴又惆怅。他问:你这是什么反应,难不成是不想我能看见?


徒弟马上说:当然不是,就是我、我……


少爷渐渐恢复视力,但还是看不清楚,要离得近才行。他把徒弟拉到眼前,看到对方白净的皮肤上泛着浅浅的粉色,他笑道:你原是这般腼腆的性子?当初一剑向我刺来时却为何那样下手无情?


徒弟嗫喏:因为……当时……你还没给我钱……


他了然:放心,你把房顶踢漏的事我不会追究的。


徒弟心惊肉跳:你怎么知道的,你不是说你看不见……


少爷:你踢碎的那块瓦,砸我脸上了。


玩闹归玩闹,徒弟的举动却愈发捉摸不透。他有时会腾地站起来,路过桌边时会撞倒椅子,筷子夹不到菜,书本要两次才能拿起。问他怎么了,他也不答,只是一直念叨着:要快点,要快点了。


少爷心知有事,但又问不出个名堂,眼看着徒弟一日比一日能睡,嘴里还说着梦话,嘟嘟囔囔的,他以为是什么秘密,凑近一听,是一句“少爷别问了,这字真的不认识啊”。


少爷:……


少爷也惆怅了,考试前晚横竖睡不着,干脆到外面赏月,他现在已经能大致看清了,不过离远了还是不行。这会他离得有点远,错把人头看成马面,发现的时候已经跑不了了。


对方说: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跑,不许跑,坐下来唠嗑。


对方说:找你们好久了,你师父是真能藏啊,给你俩变着花样改气息,要不是这次带了工具,我又得白跑一趟。


少爷说:你想要什么,屋里值钱的你都可以拿走,我小厮这个月月钱没领,也可以一并给你。


对方挑眉:我又不是打劫的歹人,我要那东西干嘛?


少爷用眼神示意:不打劫扛那么大一把刀?


大刀只是标配,办事全靠话聊。歹人确实并非歹人,严格说,他应该叫带人。


带人掏出个本子:你那个小厮叫乔一帆对吧?小伙子很能跑嘛,追了他几百年,再不追到我都要告老还乡了。


少爷问:追他做甚?


带人说:回去交差啊,你也看出来了吧,他不是活人。


带人说:他为你游荡这么久,该还的也还了,你若还是记不起他,合该你们命里无缘。


5.


很久很久以前,久到都是上辈子的事了,有个不小的门派,每年都能收上来好多徒弟,最小的徒弟来时大徒弟都出师了。但是大徒弟懒,一直呆着不走,也不收徒,就帮着师父带带师弟,搞得师父先走了,甩手给他当掌门。


大徒弟不当,掌门还是师父的,逢年过节弄点瓜果,和师父的画像摆在一起。小徒弟是师父临走前收的最后一个,收完就扔给大徒弟了。一只羊是赶,两只羊也是放,大徒弟揽下这个活,开始教小徒弟最基础的搓药丸。


在他们门派,屎壳郎都会搓药丸。奈何小徒弟不上道,药丸总是搓不好,不是搓的像大饼,就是味道很难熬。大徒弟一看,得,没天赋,那咋办呢?就给散养了。这过程中小徒弟经高人指点,学会了别的门派功夫,这事儿可大可小,大徒弟就给化小了。因为小徒弟学的是腿上功夫,跑得快,刚好可以干送药丸的活。 


小徒弟感恩大师兄,药丸送得很是起劲。有次去了小半月才回来,一问得知,路上遇到眼疾患者,家属见他怀里有药,跪地求他分点;他说这药不治这病,对面不信,给他一顿打,把药抢走了,患者吃了药,吃完一会就瞎了;家属一看,又给他一顿打,还告了官,要赔钱。


大徒弟听完后,带着他去找那户人家,没想到对方不在乎命,就是要钱,见他衣着华贵,立马坐地起价。这期间官府也派了人来,对面打量他半晌,突然改口说,不要钱了,把眼睛留下,我知道你们是修仙的,我就要这修仙人的眼睛。


小徒弟吓一跳,眼看着人越来越多,大徒弟突然抬手在脸上一抹,说:既是如此,以后便两不相欠。


大徒弟失了眼睛,整个门派都震惊了,小徒弟更是吓到昏厥。醒来后跑去找大师兄,大师兄没事人一样:我早就能够不以眼视物了。


小徒弟哭:师兄,从此我做你的眼睛。


但还是有麻烦,大徒弟的飞升之劫提前了,他此时身子正弱,根本扛不住天雷,全门派的弟子都来帮他挡着,但这雷不偏不倚,就往他身上打。大徒弟没扛住,死了,许是预料到今天,特意留了遗书安排好后事。


门派上下哭得不像样子,小徒弟想追师兄而去,被云游回来的师父抓住。师父塞给他一个瓶子,叫他好生珍藏,切莫被人发现。


师父说:你二人已无仙缘,你既愿做他的眼,便生生世世守着他吧。


6.


大家都说,王府的少爷疯了,整天对着空气自言自语,手里拿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直团,团完还叫空气团,邪门得很。众人议论纷纷,说当初就不看好少爷,眼神不行考什么科举,现在倒好,脑子考坏了,人也考傻了。


王老爷子整天长吁短叹,请了好几位高人都无功而返。不过有一位高人明显浑水摸鱼,来的时候到处溜达,摸摸这看看那,也不见人也不问话,混了好几顿饭,临走前摸着一看就是粘上去的假胡子,一脸高深莫测地说:老爷莫慌,少爷吉人自有天相。


屁话一堆,能打的一个没有。最后老爷也摆烂了,人没事就行,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,反正活着不就是喘气,好喘坏喘,怎么喘不是喘。


何况少爷自从眼睛恢复后,看人也有神了,脸上偶尔还会露出点春风拂面的笑容。老爷心里多少有些安慰,好歹我儿长得俊啊!


但是得再找个小厮陪着才行,这回得找个靠谱的,可不能像上一个,直接给主子陪傻了。老爷子精挑细选,选了一个看着就很靠谱的下人出来,说:以后你就去伺候少爷吧!


小厮听说过少爷的事,苦哈哈地接差了。他其实是想去后厨的,因为后厨可以吃好吃的,但是老爷嗓门大,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响,这就稀里糊涂地应了。小时候他听说北边有座仙山,上面的人个个都会治病,他曾曾曾祖母当年凑热闹,在人群中看过一眼,真真是丰神俊朗、气宇轩昂。小厮想不通,老爷为什么不去山上求点药呢?


他边走边琢磨,一直琢磨到少爷房前,里面传出来说话声,少爷又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。他认命地上前,刚要敲门,却突然听到一句模糊的哀嚎。


“师兄,别教了,这药丸我真不会搓啊!”


7.


带人:限流这事儿怎么不早说,害我又白跑一趟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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